长风Koto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等这梦做到够长让梦中人求疯得疯
多少你我行道匆匆。”

【快新/10月10日】十年

*旧文混更/合志解禁/ooc/小学生文笔

 

 

 

 

 

01.

 

  直到事情发生的上一秒,黑羽快斗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刻的出现。

  黑羽快斗从机场出来时,东京已经下了一天的雪,檐上地下皆是一片刺眼的白。

  再次踏上拜别十年的故土,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不真切,拒绝了寺井想要陪同的请求,黑羽快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东京的街头信步而行,连发上落了雪也不在意。

  下了雪的冬日里基本是见不到阳光的,厚厚的云层令人平添了几分冷意,黑羽快斗下意识地把小半张脸都缩进柔软的棉质围巾里。

  他顺着长长的街道前行着,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身侧咖啡厅紧闭的玻璃门被推开,门上挂着的槲寄生轻轻摇晃。

  黑羽快斗下意识地看过去。

  黑色的大衣熨贴地勾勒出青年的身形,柔软的黑发自然下垂,他一手抱着书,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纸袋,纸袋里冒出的点点热气在这个冰冷的冬天里清晰可见。

  青年关好门,转过身,露出一张秀气的面容。

  黑羽快斗猛地钉在原地,脚下如有千斤重。

  青年若有所感地看过来,神色怔了怔。

  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相望——两双蓝眼睛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彼此的影子,身侧匆匆而过的人群和车辆褪色成老旧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的在视网膜上定格。

  黑羽快斗四肢僵硬无比,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人向他走过来。

  刀裁的眉眼、淡色的唇、向下延伸的优美颔线,那个人的样子依旧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十年的岁月只给那张姣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成熟的端丽,如海一样深邃的湛蓝色眸子古井无波。

  他尝试着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俊美的青年向他伸出手,大衣袖口下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白皙有力。

  他说:“好久不见。”

 

 

 

02.

 

  暖色的奶茶还在不停的冒着热气,黑羽快斗捧着杯子,手掌逐渐回温,心脏却还僵着。

  他低着头,盯着奶茶里上下沉浮的珍珠和椰果,好像不知不觉地连心跳也变成了同一频率。

  气氛凝结得像冰,他们明明相对而坐,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弥漫的窗,怎么也看不真切。

  像是做梦一样。

  黑羽快斗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毕竟远走十年重回故国的当天在街上随便走走就遇上十年不见的前任,并且被对方一脸平静地邀请一同喝一杯下午茶什么的……听起来也是蛮狗血的。

  是的,前任。

  黑羽快斗苦笑。而且他还是一段关系中甩了对方远走高飞的那一个,简称渣男。

  他一个人低着头胡思乱想,手里的吸管一刻不停地在杯子里搅拌着。

  工藤欲言又止: “那个……”

  黑羽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奶茶,搅拌出泡沫了。”

  “……”

  黑羽快斗觉得人生不能更尴尬了。

  他顿了顿,手里的吸管也顺势放开。

  不……也许……还是有的。

  比如,他们分手的时候。

 

 

 

03.

 

  黑羽家和工藤家是世交,他和工藤从小就一起长大,从七岁到十七岁,从幼年懵懂到互通心意,一切都来得如此自然。

  好像他们天生一对,本来就该在一起。

  可生活不是童话,幸福平淡不是人生常态,意想不到才是。

  无意间推开的暗门通往父亲留下的密室,八年前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从怪盗基德的身份,再到名为潘多拉的宝石,他被推到了命运的风口浪尖。

  他站在悬崖边,现实像混杂着潮湿腥味的黏腻海风,从深海的尽头席卷而来,将他推入看不见底的漩涡里,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于是他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月下魔术表演,靠着一张无懈可击的Poker face,连和他最为亲近又向来敏感的工藤新一都被他瞒了足足一个月。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面对工藤新一敏锐的观察力,黑羽快斗选择了逃避。

  怎么能让那人知道呢?工藤新一若是知道他的处境,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他怎么能把对方拖进来?

  这样黑暗的世界,这样难捱的日子啊——

  他赌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到伤害。

 

  黑羽快斗猜得没错,工藤新一并没有就此罢手。黑羽快斗不说,他便自己去查,任黑羽百般遮掩,到底还是被对方顺着蛛丝马迹查了个彻底。

  再一次在月下相会时,工藤新一将他堵在天台的角落里,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他的心里。

  他问他,“KID,你有没有话想和我说?”

  黑羽快斗捏着礼帽帽沿的手指颤了颤,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如溺水者一般,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空,每一寸骨骼,每一个细胞,每一滴流淌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那一瞬间的救赎。

 但黑羽快斗只是弯起了唇角,任由那一丝玩味的笑意和喉间的血腥味一起涌上来。

  “你在说什么,名侦探?”

  他拒绝了那只双伸过来的手。

  耳边是簌簌的水流声,头顶是照不进的苍白月光,黑羽快斗落在望不穿的深海里,只觉得黑夜是那样的漫长。

  怎么也游不到尽头。

 

  对于那一晚的事,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也不知是谁在躲谁,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却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对方出现的时间。

  直到决战的前一夜,黑羽快斗带着查到的重要资料疲惫地回到家,看见了沙发里窝着的工藤新一。

  那是自那夜在天台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工藤新一。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没拉上窗帘的方向隐隐约约透出了点月光,轻轻映在了工藤新一的睡颜上。黑羽快斗蹑手蹑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了恋人的脸颊。

  工藤长睫轻颤,几分茫然地睁开了眼。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是时候收回手了,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他的掌心轻轻地贴在对方的脸上,好像要借这个动作汲取一丝力量。

  他小声道: “我吵醒你了吗?”

  工藤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抬手按住黑羽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猫儿一样小幅度地蹭了蹭。

  黑羽快斗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

  贴他这么近,这样的撒娇,仿佛连日以来的冷战都不复存在。黑羽快斗心头一阵熨烫,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喉口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听到他的笑声,工藤新一清醒了几分,一双蓝盈盈的眸子眨了眨,坐起身来。

  黑羽快斗顺势松开手,掌心还残存着对方脸颊的热度,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快斗。”

 瞳孔骤地一缩,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怀里的热度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他的心口都在发烫。那么久以来的不安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顿了顿,狠狠地回抱了眼前的人,像是要把对方融进骨血里——

  “嗯,我在呢。”

  像是第二天便要就此分离。

  他们紧紧相拥,隔阂悄然破冰而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分开。

  “回房间去睡吧,很晚了。”黑羽不舍地揉了揉恋人柔软的发,看到对方乖巧地点了点头,黑羽快斗笑了笑,起身准备去换衣服。

  衣角却忽然被人拉住。

  “来做吧,快斗。”

  按在扣子上的指尖一顿,黑羽蓦地回过头来,眼底是压不住的错愕。

  浅浅的绯色从少年白皙的皮肤里晕染出来,蝶翼般的长睫不安的颤动着,工藤新一眸子低垂,将那一片蓝色尽数遮下。

  黑羽快斗眼中暗潮涌动,他嗓子发哑。

  “新一?”

  巨大的喜悦猝不及防地击中他,像是从世界另一头席卷而来的星光,重重地落在他头上,破碎的光芒穿透深深的海,烙印在他眼底。

  工藤新一双颊泛红地凑上来,竹节般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热度从那人的指尖一直烧到心底,黑羽快斗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喉结滚了滚。

  他那么的害羞,却又那么的认真。

  “我知道你有什么在隐瞒我,快斗。”

  “你可以选择为了真相不顾一切,你也可以选择为了宝石以身犯险,但是,就像我不会阻止你的每一次行动一样,你也无法阻止我和你站在一起。”

  工藤新一眸子里的光如揉碎了星子一般熠熠生辉,湛蓝色的眼瞳让世间无数宝石都自觉逊色,而在这一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要怎么去置之不理呢?

  “我也想保护你啊。”

  所以,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纵容对方了,那之后无论黑羽快斗怎么不赞同,他也不会再收手了。

  “来做吧快斗、”工藤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温和平淡,好像在陈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珍重,“做完就不要再担心了,嗯?我一直……唔。”

  黑羽快斗重重的咬上对方的唇角。

  没有说完的话被吞进去,但是黑羽快斗却已经听懂了。

  他说,我一直陪着你。

 

  眸光点燃了欲火,思想在深海里沉沦。

  舌尖纠缠在一起,是缠绵,又是征战。轻咬的嘴角泛起一丝铁锈味,但是没有人后退。

  磕磕绊绊地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的大床,在柔软的床垫里陷进去。

  少年人的爱恋像灼灼火焰,一发不可收拾,滚烫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将裸露出的白皙线条烧成诱人的粉红。

  不行。

  黑羽叼住对方脖颈上的一块软肉细细研磨,只觉得无限口渴。

  无名的火烧得发痛,只有心上人在耳边的轻喘才是最好的解药。

  这样不行。

  纽扣和皮带颤抖着被解开,布料被捏到变了形。

  皮肤紧紧相贴时从唇齿间溢出一声喟叹。

  黑羽快斗放开对方,按着床板微微支起身,银丝暧昧的拉断。手臂上用力过度青筋暴起,额上细密的汗珠滚下来落到工藤的唇间,工藤头脑发昏地眯起眼睛看他。

  黑羽重重的揉上额角,声音克制又隐忍地颤抖着。

  “新一。”

  “怎么了?”

  “对不起。”

 

  他又一次隐瞒了工藤新一,隐瞒了第二天就要潜入组织基地寻找最终证据的计划。

  黑羽快斗躺在黑羽宅空无一人的沙发上,房间里那样的昏暗,但是他却没有开灯。

  没办法不去隐瞒。

  他这样的爱他啊,爱到宁可自己受伤也要好好保护那人,宁可孤身一人也不愿对方一同涉险。

  黑羽快斗苦笑一声,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他想,工藤新一要有多恨他啊。那么骄傲的人,一次又一次被他推开,一次又一次被他挡在门外。

  他该多恨他。

  但是这一次的对不起,他不需要工藤新一的原谅了。

  窗外星芒黯淡,月光苍老,孤冷的风从世界的另一头吹来,窗帘飘起又落下,再也没有声音。

 

  之后的决战黑羽快斗身负重伤,意识迷离之际他却意外地松了一口气,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还好,还好当时推开了他。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活了下来,被寺井救了回去,母亲为了让他好好修养将他带到国外居住。他昏迷了一个月,醒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工藤新一,于是便选择了逃避,十年以来再无音讯。

  黑羽快斗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样狼狈地起身,逃一样地离开了工藤宅。

  他只记得工藤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却再也没敢回头。

  这一咬牙,就是十年。

  一句对不起,竟然就成了十年来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他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青年。

  青年容貌迤逦,捏着白瓷杯的手骨节分明,低垂的蓝眸里映着照雪的日光,睫毛密密的投下一排阴影。

  黑羽掩饰般的咬住手里的吸管。

  这个人啊,还是这样的好看——

  好看得让他心动。

 

 

 

04.

 

  “要吃点什么吗?”工藤推了推桌上印着咖啡厅店铺logo的纸袋,等待着侍者为这位去而复返的客人端上一杯冰咖啡,“不过我买的大概都不是什么对你胃口的点心,要点块蛋糕么。”

  “啊……”忽然被问话的黑羽手一颤,蓦地从回忆中惊醒,迟疑着摇了摇头。

  工藤新一挑眉:“想看?”

  黑羽快斗眨眨眼,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盯着对方随手放在桌上的书太久了,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顺着对方的话茬接下去。

  “《红夹克侦探》确实很棒。”

  “是很棒没错,但是你竟然会喜欢这个。”

   “你究竟对我有什么误解啊。”黑羽快斗下意识辩白道。

  工藤睨他一眼:“啊,我记得好像有人讲过,侦探只不过是……”

  “停!停!”黑羽红着一张老脸,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捂对方的嘴,“那么多年前的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啊喂!”

  工藤新一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黑羽眨眨眼,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手掌下微凉的皮肤和柔软的唇触感温柔,黑羽快斗手一哆嗦。

  ——轻轻打了工藤一巴掌。

 

  一边在心里把犯傻的自己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忙不迭的说着抱歉。工藤新一看着对面一脸困窘的青年,好脾气的摆摆手。

  这一遭闹剧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竟是意外的缓和了许多,工藤新一又随口问了他几句琐事,黑羽一一作答。

  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直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黑羽才蓦地惊醒,恍然间发现两个人的话过于多了。

 

  冷静,黑羽快斗,这是你前任,好马不吃回头草懂吗。

  黑羽快斗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捧着奶茶默默给自己洗脑。

  不过说起来,他们好像也没有认真说过一句分手欸。黑羽快斗托着腮,看着工藤拿出手机。

  对方歉疚地看了他一眼。

  黑羽快斗适时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不必在意。

  于是工藤接起了电话。

  黑羽歪着头,咬着奶茶的吸管,看着青年的身影发起呆来。

  清晰的线条勾勒出青年精致的侧脸,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但少年时的青涩张扬如今已经全部被令人心安的稳重气息所取代。

  却好像比以前更瘦些了。

  黑色的风衣紧贴着流畅的身体曲线,向下延伸到被桌子挡住的部分,但是黑羽快斗知道那人的腰意外的纤细,轻轻一揽就能抱个满怀。

  等等,他在想什么??

  突然发现自己意识开始跑偏的黑羽快斗猛地呛住,扶着桌子冲着地板咳的撕心裂肺。

  一只手从他身前穿过,另一只手按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打着,独属于对方的清冷香气在鼻尖打转,青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吧。”

  黑羽快斗感觉自己咳的更厉害了,咳到眼角都泛起了泪花,眼尾一片通红。

  他无措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几乎是被对方半抱在怀里。

  他别过眼,睫毛微颤。

  “没什么,呛了一下。”

  双颊却有些发烫。

  工藤白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吗。”

  黑羽快斗缩了缩,没有回话,他趴在桌上,把整张脸都埋进双臂里。

  什么嘛,这个人,太犯规了吧。

  黑羽快斗忽然觉得有几分涩。

  他原本以为他已经把对方忘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不过是回不去的过往,连带着少年时光一起被埋葬。

  可一遇见这个人,十几年的成熟稳重,一个人走的孤独冷漠就好像被什么吞噬殆尽。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没办法掩藏,总是不自觉的,就卸下伪装。像个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那样的青涩笨拙。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自以为不爱他。

  久别十年,所有的事物都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在国外的十年为了治疗他不得不戒了甜食,后来哪怕身体好了,走过很多地方也不再嗜甜,一杯奶茶冷掉了也没有再动。回到东京发现熟悉的建筑被拔地而起的新建筑取代,冰冷的钢铁线条勾勒出光怪陆离的陌生城市。就连少年时常去的蛋糕店都换了主人,摆在橱窗的蛋糕也换了新样式,装潢再不复往昔——只有他没变。

  出类拔萃的少年长成优雅从容的青年,却还是一如往昔般沉着冷静,一如往昔般……

  有着致命的温柔。

 

 

 

05.

 

  “新一?新一?!”

  “啊啊抱歉。”

  工藤拿起随手放在桌上的电话,神色几分无奈的继续接听。

  黑羽快斗隐约地听出对面是个女生。

  握着玻璃杯的手不自觉的收拢。

  终于,电话被挂断。

  黑羽装作不经意的开口:“怎么了。”

  “是兰,本来我今天出门是去和她挑婚纱的,结果没想到遇见你。”

  “挑婚纱?”

  “嗯,我现在要赶快过去了,要是放了她鸽子,指不定怎么敲诈勒索我呢。”

  工藤无奈地絮絮叨叨,黑羽却敏锐地听出那抱怨下隐隐的温柔。

  他的心脏直直地落下去。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雪花密密地落下来,落在玻璃窗上化成一摊水渍。

  黑羽快斗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冷。

  毛利兰喜欢工藤新一,这是他从国中时期就知道的事,那个时候工藤相貌出众,又是有名的高中生侦探,追求者加起来手拉手可以绕日本岛好几圈。但只有这个毛利兰和工藤关系最好,工藤迟钝地感觉不出,他却不知道暗暗吃过多少次醋。

  东京真的太冷了。

  二十七岁在女孩儿中已经算是不小的结婚年纪了,原来她等了工藤这么多年,原来……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而他才是那个可笑的插足者。

  温差在玻璃上结成一层水雾,朦胧不清的,黑羽眼前也有些朦胧不清的了。

  黑羽快斗想,今天真是太冷了,要不然怎么连厚厚的棉衣都挡不住刺骨的凉意,怎么连血管里流淌的殷红都冻结成冰?

  “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黑羽摇摇头。

  他按捺下心里翻滚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你现在要过去吗。”

  他笑得越来越明显,“让淑女等太久,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喔。”

  工藤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逞强,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去医院吧。”

  黑羽摇摇头。

  工藤迟疑地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杯。

  黑羽见他那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只是那笑容看在工藤新一眼中,带着几分难言的苍白。

  “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欸?”

 

 

 

06.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一时无言。

  工藤习惯性的托着腮看着窗外,侧脸濛濛的晕着一层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黑羽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好像要把这个人刻在心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

  窗外的风景飞速的倒退,熟悉又陌生的街影被出租车留在身后。

  他也被留在后面了。

  他又想起七岁那年,他第一次跟着父母来到工藤宅,那个时候工藤新一那么小一只,躲在工藤有希子身后,怯怯的伸出小脑袋看他,黑羽快斗觉得对方像极了他爱吃的大福,白白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看看里面的夹心是不是和蛋糕店的一样甜。

  想起九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伤心远走,把他托付给工藤家,而工藤夫妇又离开日本去旅行,偌大的宅子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他和工藤相依为命。黑羽快斗躲在被子里,小小的工藤就爬上他的床,笨拙地抱着他,给他唱摇篮曲。黑羽快斗忍不住想,他唱的真的太难听了,难听的他都想哭了。从那夜之后,他就被对方半强迫着搬进了工藤宅的主卧,和工藤一起睡。

  想起十二岁那年,下了一场大雨,怎么也不停,工藤忘记带伞,于是他把自己的外套和雨伞都给了对方,然后冲进雨幕里,把工藤焦急的叫喊声留在身后,还忍不住回头做了个鬼脸。工藤回到家时,他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还嘲笑对方太慢了,结果夜里就发了高烧。工藤被身侧的体温热醒,红着眼睛冒雨送他去医院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黑羽一边哄他,一边感慨,英雄救美真难。

  想起十五岁那年,小女生们拿了情书托好说话的他转交给工藤,他前脚应了,后脚就全都丢进了家里的垃圾桶。结果有一次不小心被工藤撞见了,他心虚的低下头,工藤却只是道,不想收就不要收了,他开心地扑上去抱住他,工藤别开脸,耳尖却红的滴血。

  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们一起装扮家里,迎接圣诞节,不知怎么就打闹了起来,在地毯上滚作一团,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把工藤压在地上,工藤涨红了脸要反抗,他抬头看了看工藤手里还举着的没来得及挂的槲寄生环,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想起十七岁……十七岁……

  他们分别。

  黑羽快斗胸口发闷。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那么混蛋。他那样的过分,又凭什么要求那么好的工藤等他,凭什么要求对方不能和毛利在一起,凭什么还想要继续伤害他。

  黑羽快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他又看了一眼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心有所感,疑惑的转过头来。

  两双蓝眼睛相望,工藤看见对方眼底的坚定,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

  黑羽快斗回之一笑,苍蓝色的眸子却那么黯淡。

  回去之后四处看看,还是早日离开日本吧,有工藤新一陪伴的十年,足够他回忆一生了。

  他该知足了。

 

 

07.

 

  两人顺着店员的指引,一眼就看见一身白裙的女子。

  蓬松的白纱交叠在一起,束腰勾勒出独属于女子的精致线条,长发高高挽起,遗落的一撮青丝温顺的垂在肩上。

  “新一!”

  工藤点了点头,笑着走上前去。

  黑羽快斗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他远远的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女子穿的是蓬松的白纱,青年穿的是黑色的风衣,他却只觉得莫名般配。

  酸涩满溢,叫嚣着,心口一阵绞痛。

  他垂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连两个人什么时候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也没注意。

  “快斗?”

  黑羽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对上一双蓝盈盈的眸子。

  工藤被他红着眼的样子吓了一跳,匆匆走过来,拿手去探他的额头。

  微凉的气息一下子靠过来。

  “你发烧了?”工藤蹙了蹙眉。

  “是吗?”黑羽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不然怎么十年过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Poker face,如今却根本维持不住了呢?

  “新一先送你的朋友回去吧。”

  工藤迟疑了一下:“那你?”

  黑羽打起精神:“我没关系的,怎么能把美丽的小姐丢在这呢。”

  毛利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那也——欸??”

 

 

 

08.

 

  告别了毛利兰,工藤拽着黑羽就往外走。

  黑羽踉踉跄跄地跟上他的脚步,脑子还有些糊里糊涂的。计程车开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懵。

  直到工藤新一主动开口。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黑羽快斗。”

  不应该发火的,但是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身为侦探的冷静都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人在发烧呢?为什么……一遇到这个人,就变得这样迟钝呢。

  工藤新一想起方才毛利兰调侃的神情。

  “新一也等到自己的幸福了吗?”

  “什、……?”

  “因为新一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从十年前就是这样了吧。”娇俏的姑娘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神情,“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呀,新一对自己的竹马黑羽君是不一样的,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喔。”

  毛利兰眨眨眼睛,笑嘻嘻的看向远处低着头的青年,工藤新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色不自觉的松动几分。

  “也许是因为,他就是光吧。”

  那样肆无忌惮的侵入他的世界里,整整二十年啊——

  怎么也逃不掉。

 

  “唔?”黑羽不解地看过去,却见工藤别过脸,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尝试着转动自己当机的大脑,却怎么也想不出工藤新一为什么突然翻脸,然而当下有着更令他在意的事。

  黑羽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和毛利小姐……?”

  “怎么了。”

  “把她一个人扔下真的好吗?”

  “不是说过她男朋友一会儿会来接她吗!你都发烧了,能不能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口翻腾的怒火。

  黑羽眨眨眼睛,被工藤吼得一愣。

  “你们……不是要结婚吗?”

  “——哈?”工藤下意识地反驳道,“谁说我们要结婚?”

  “那……”

  黑羽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工藤一口气哽在喉口,终于明白对方这一路的反常举动,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解释道。

  “兰的男朋友是一个姓新出的医生啦,因为园子和新出医生今天都有事,而她又犹豫不决选不定婚纱,所以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我拉来帮忙看看。”

  他翻了个白眼:“你在想什么啊。”

  黑羽被他瞪一眼,目光却一寸寸炽热起来。

  “你今晚住在我这吧。”

  黑羽这才发现计程车已经到了工藤宅门口。

  “啊?”黑羽疑惑地看他,工藤回以一瞥。

  “你不是刚回国吗,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这么久不在家里回去怎么住?”

  黑羽默默吞下寺井已经提早把东西都带回来收拾过的话。

  工藤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了,你还发着烧,没人照顾怎么行。”

  黑羽怔怔的跟着他下了车,站在他身后几步,看他翻找钥匙开门。

  夕阳的余晖在印满脚印的雪地上铺下金色的过往,他与他隔着一个庭院的距离。

  然他眸子亮晶晶,光影如惊鸿掠过。

 

 

 

09.

 

  “我去准备晚饭,你先去楼上休息一下。”

  黑羽点点头,工藤放下心来。

  工藤宅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黑羽上了楼,才发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房间。

  客房吗?工藤宅的客房都没有收拾出来,落着一层灰,黑羽一开门便忍不住轻咳两声。

  书房倒是有一张小床,只是工藤的工作涉及很多隐私,随便进出书房也不太好。

  黑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主卧。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黑羽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住在工藤宅的那段日子。

  十年过去了,房间里陈设却没有什么变化。床头柜上还摆着他们十七岁那年生日的合影。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

  黑羽拿起相片,露出一个有些怀念的神情。他坐在床边,指腹在相框凸起的花纹上细细摩挲。

  相片上的工藤还带着几分稚气,被他圈在怀里拍照的时候羞涩的微微别开脸,从脖颈到耳根都是一片通红。

  黑羽忍不住笑起来,抱着相片顺势倒在床上,却感觉到头下几分奇怪的触感。

  工藤一直有在睡前翻资料的习惯,随手就塞在枕边或下面,每次都是他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放在床头柜上,防止对方睡得不舒服。

  黑羽摸索了几下,果然抽出了一沓纸质的资料。资料显然是翻过很多遍,边角都已经起了毛,想到必然是很重要的资料,黑羽快斗小心地摆整齐放在床头柜上。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上面的字。

  欸?

  视线停滞。

  黑羽快斗一目十行的扫视着文件上的字,有印刷体,也有工藤新一手写的文字,密密麻麻。

  然而让他在意的却是文件的内容——全都关于他。

  魔术师的手是很稳的,只有一双很稳的手才能驾驭各种精细的魔术。

  但此刻他的手正轻轻的颤抖着,抖到拿不稳手中的几张纸。

  纸上记录着从决战的后续,到他出国接受治疗等一系列事件。

  关于他的,关于组织的,他忽然心中明了当年独自一人去组织时,警车为什么来的那么快,寺井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为什么一进医院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资源。黑羽才发现这么多年以来他以为的顺顺利利,其实是这个人在背后为他打通了一切。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躲避,对方全都知道。

 

 

 

10.

 

  工藤轻车熟路地煮了两碗汤面,连带着几个小菜一起摆上桌。

  他低头刷着刚才用过的锅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来的正好,饭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吧,可以吃了。”

  黑羽默然不语。

  他点点头,听话地洗了手,和工藤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

  汤面冒着热气,金黄的溏心蛋卧在荞麦面上,葱丝浸在清澈的汤里,汤底上泛着细碎的油花,看起来就十分诱人。炸的火候正好的天妇罗和玉子烧摆在一旁,简单得不得了的饭食,却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工藤见他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看,也想起了自己当年险些炸厨房的优秀事迹,面上不由得带了点窘迫的解释道:“之前我一直是点外卖的,结果得了急性肠胃炎,然后兰和宫野就按着我学了一个月做饭,太难的还是做不来,不过简单的味道应该还可以,你尝尝?”

  黑羽低下了头。

  “我开动了。”

  他低声念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送进嘴里。

  从小到大,工藤一直不擅长这些,他便主动包揽了照顾对方的任务。从做饭到各种家务,一直是他一手包办。年少的工藤就忍不住叹气问他,自己都被养的生活不能自理了,以后可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凑上前去轻轻亲吻对方柔软的面颊,在对方红了脸的佯怒中笑嘻嘻道,没关系,我又不会走。

  我又不会走。

  “很好吃。”黑羽含糊的低声说着,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的落入碗里,手里的筷子却一刻也不停。

  工藤听出几分不对劲。

  “快斗?”

  他试探的开口,黑羽快斗筷子一顿,却依旧没有抬头。

  工藤犹豫了一下,轻轻伸出手抬起了对方的脸。

  未干的泪痕顺着脸颊落到他的手上,工藤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吓了一跳。

  “怎么了?”

  黑羽快斗唇齿艰涩,声音发颤:“对不起。”

  工藤新一怔住了,他忍不住笑道:“突然道歉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

  “对不起。”

  泪水从眼眶滚落。

  “文件,我看见了——”

 

  工藤新一身子一僵,终于明白了他的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面上神色淡去,湛蓝色的眸子微垂,工藤新一低下头,一时无言。

  要怎么去形容呢。

  是毫无怨言吗,也没有吧,被推开的一刻他心口浮涌的情绪太多,骄傲被人踩在脚下,难堪像翻滚的海潮。是愤怒和恨吗,也说不上吧,他明白十年前黑羽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他,可他却没能更早的察觉出黑羽快斗的不对劲,没能——保护好他。他日日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不敢去见他。

  可他不去见他,却又忍不住偷偷调查他,借助和FBI的关系、父母的友人、借助自己所能依靠的一切人情去帮他,忍不住每天翻阅写满了对方近况的资料。

  他多么心疼啊——

  这么多年,黑羽快斗一个人漂泊。

 

  工藤新一看着对面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的青年,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拨开对方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指尖在对方体温偏高的皮肤上抚着,滚烫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指尖,一路滴进他的心脏里。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快斗。”

  黑羽快斗眨巴着被水洗过的眼睛怔愣着看他,那一点蓝色干净的近乎纯粹。

  工藤低下头,轻轻为他擦去双颊的泪痕,看见低烧在那张脸上留下的薄薄的红晕。

  他的恋人那么骄傲,就连父亲去世时也握着小小的拳头,不肯掉一滴眼泪,只在深夜里蒙住被子小声呜咽。他不对任何人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融入那一抹纯白里,无数次月下行动,枪口游走,他一个人背着。

  多么狂妄,多么自负,又是多么的……让人无力。

  可是那样黑羽快斗在他面前落下泪来,装作不经意的试探,小心翼翼地把一颗真心捧给他看。

  于是工藤爱怜地拨开他被汗浸的湿漉漉的刘海。

  “如果我当时能早一点察觉到你的想法就好了——我常常这么想。”

  “如果我当时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劲跟过去而不是拗着一口气联系警方……,我……”

  一瞬间,心中万丈高楼平地起,情绪如洪水决堤。

  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情感的黑羽快斗扑上前狠狠地抱住了对方。

  刹那间,冬去春来,月升日落。

  黑羽快斗看见星河蜿蜒的光刺破万丈深海,浮在他的面上,映在他的眼底,那样的暖,那样的亮,白色的气泡翻涌着向海面而去。

  他们相拥。

  万物凋零,时光飞逝,他还爱着他。

 

  他这才明白,原来十年以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却都因为自己的爱而惧怕着退缩。

  原来他们错过了那么多。

  他眸中湿润,光影如墨入水般摇曳,千言万语道不尽心中思绪。

  他哽咽着:“我回来了,新一。”

  来不及告别就分离,却原来还是奢望这个人在等他吗。

  十七岁错过的人,他希望二十七岁可以弥补。

 

  “欢迎回来,快斗。”

                                             

 

 

END.

————————————————

大噶好,这里是你们咕咕咕掉了于是拎旧文出来混更的Koto(

这次被拎出来混更的是合志《未成年人进化失败论》的《十年》。全文无改动,灵感来自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十七岁错过的人,他希望二十七岁可以弥补。"这句话。这是一个关于等待、关于爱的故事,本意并非冰冷的破镜,而是温暖的重圆——无论是17岁还是27岁,他们永远在一起。

笔力不够文采不佳,写的很烂但还是希望大家喜欢T T

至于本来打算发的那篇,因为在忙着11月初的5个考试3篇论文以及应付日渐满课的工作日,所以在写了七千字发现离结尾还遥遥无期的时候,我果断放弃在10.10完成这篇的计划,反正我还有混更用的文(?……所以目前正在写的大概是个中篇,没意外的话应该会在11月下放出(谁想看你的破文

反正十月十日十年,听起来好顺的(?

好吧是我给老师们、色哥和霜霜拖后腿dbq

其实重要的原因是ko趴在两个墙头之间摇摇欲坠,哒宰太可爱了搞得我写什么都感觉像在写哒宰呜呜(?)不是我的错,怪就怪他太惹人爱!!

文写的不怎么样废话倒是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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